储物柜。
储物柜就像智能手机，小时候只能在大型的公共场所里看到，不知何时就变的满学校都是。问题在于，智能手机作为高科技产品，走在时代的前沿，大众跟不上本是正常；像储物柜这种约几个世纪前的技术，近些年才被引进天朝各大学校之中，无论如何都难以解释。我还记得小学时候，自己那台滑盖小灵通搁抽屉里被偷了两次，虽然都被老师找回来了，却还是成功地让我养成了手机不离裤兜的优良习惯。得知自己将上的高中有锁柜时，我的内心可是欢呼雀跃了好一阵子呢——大概有五分钟左右。
许多人都说，最令人憧憬的东西一定是自己没有的东西。有了储物柜以后，反而会有麻烦而随手把东西落在抽屉的时候。这一点也像智能手机——刚开始会迫不及待地装上微信把学校内外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全部加一遍，等到想专心做功课的时候听到那停不下来的群聊提示音，会有把这倒霉玩意儿砸了的冲动。说白了，人就是喜新厌旧的动物。
我丝毫不会否认自己有喜新厌旧的倾向。比如现在，我就想把面前这些柜子全都砸了。
“整个学校都要？？”
“刘老师没说，所以大概是全校吧。”
“你TM的在逗我？”
“安啦。”陆心蕾敷衍道，“也不是每一个都要打开啊。要清理只是公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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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玩笑差不多该到此为止了吧？这是什么？劳动改造？劳改可是几年前就被废止了哟？学校领导层想要把我们洗脑成好学生的计划，我差不多了解了。只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计划’可是那家伙自己心甘情愿提出来的噢？那家伙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属性？比如受虐狂、工作狂之类的？为什么这种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体罚的任务，这神经质还能这么神采奕奕地接受下来？因为山就在那儿？
“我不干。”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女王般的蔑视：
“你觉得，你有选择吗？”
“我、我可以用脚投票。”
“你忘了上次发生了什么了吗？”
那笑容越发阴险起来。
“哎，上次是你这家伙告的密吧？我明明提前刺探好了路线，路上没被一个人看见才对。”
“你猜啊？猜对了我就让你走。”
“……你TM的！”
“那个，你们俩都冷静一下，不然到明天早上都未必干得完……”
卓静如是说。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啊？”
“……你……不想要我在这里吗？”
糟了，好像一不小心说了特别伤女生心的话。过激情绪瞬间从我大脑神经中褪去。
“不、不是这样的……但是你不是早就该回家了吗？”
“……你们不是也没回吗？”
“已经告诉过你原因了……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啊……”
“自作自受。” 陆心蕾呛声道。跟你自己不是一样。
“呃……我答应过心蕾同学……”
“不不不，这真的不是社团活动哦？这只是纯粹针对不良学生的体罚哦？我只是不想让你也落入神经质的魔爪里。”
“说的自己像个圣人似的。你不也是 ‘不良学生’么？”
“没有这么夸张啦。” 卓静说，“……再说啦，这种清理现在不去做，以后也是留给学生会打理，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的。而且……让你们两个人做这么多事，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就算你帮我们，也只有三个人吧？”
“你在说什么蠢话呢？” 那家伙又张开了她那如恶魔般胡搅蛮缠的嘴，“三比二，这可是百分之五十的战力提升哦？会不会数学？”
哦哦，这就是那个已然听腻了的老故事呗？同时看着半杯水，有人会以‘尚剩半杯水’为由感到兴奋，有人会因‘只余半杯水’而发愁。与这两种人不同的是，我是睿智的第三种人，因为我知道，这尼玛是双氧水，喝了会死人的。
话虽如此，如今我只要回想起上次的‘办公室半日游’事件，感觉就像是被人使劲掐住喉咙一样。若不灌下毒液，就会当即被魔爪掐死，所以明知道有毒，也得装作没毒似的吞下去。这就是酗酒成瘾者每天晚上的矛盾之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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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于是放弃了争辩：“所以说这是什么？”
“这？咳咳……” 那家伙毫无必要地干咳两声， “这就是我校所有储物柜对应的密码列表！这可是最高机密哦！千万不要泄露给别人。”
“照你这么大声吆喝，全世界不都得知道？”
“反正现在又没有别人。”
不对不对，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全校所有的密码？你意思不就是你想开哪个柜子开哪个柜子么？”
“对啊！”
元气满满的回答使我即刻萌生不祥的预感。
“哎，你们俩，要不要玩个游戏？”
“不要。”我当机立断。
“你真个是无聊的人。”
“反正我大概知道你想干什么了。那是违反我国《个人信息保护法》的。”
“我又不是要你们去偷东西。只是拿出来展示之后再放回去。”
“你到底懂不懂‘隐私’这两个字啥意思？”
“你懂什么？隐私这种东西，只要没有人去说，就不会被泄漏。有什么关系？”
我竟无言以对。
“那个……其实我也觉得这么做不太好……”
两票对一票，议案否决。
陆心蕾露出了被人背叛似的不悦表情。但是既然是这家伙，事情肯定没有那么容易结束。在片刻的思索过后，她脸上的乌云又消散而去。
“那这样好了。折中一下，从我们要打扫的公柜里头挑些有意思的东西出来？”
“这……”卓静十分犹豫。
“你这么想。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把公柜里的过期存放物清理出去呀！公柜的出租期本来就只有一天，一大帮人却占着这些柜子占了不知道多久。学期开始没付租金租私人柜，就把公柜当作私人柜使用，这才是偷窃行为啊！正义可是在我们这一方的哟？”
“噢……好像有道理。”
同学们，这招，叫作‘移花接木’，出自于移花宫江玉燕是也。把所有对自己不利的言论当作说辞来反击别人的逻辑，只要自己的逻辑组织能力足够强大，就算使用的是强词夺理的伪逻辑，也会让人一时间无法反驳，甘拜下风。
我才没兴趣去分析这套狡辩中的逻辑漏洞呢。说实话，作为不经常使用储物柜的少数人，我的兴趣更在于了解大多数人是怎么用这东西的。这绝对不叫以权谋私！反正法律允许嘛。
-
“那你们两个就从这里开始吧！我去后楼那边清理，前楼这么大，你们看着分工吧。记得把好玩的东西挑出来，结束之后挨个展示哦！别忘了！”
神经质屁颠屁颠地走了。
“这家伙真是的，”我唉声叹道，“把清洁工的工作当成冒险寻宝，也是没谁了。”
“这样也不错嘛，挺有意思的。”
且慢！
我恍然意识到那家伙走了之后所产生的氛围。这不就是所有动漫和偶像剧里主人公所梦寐以求的‘二人空间’么？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不，虽然不在教室里……不要计较细节啦！总之在这样的场合，身旁只有一名异性，而且是不论以什么标准都能九分起步的优质女生，就算是我也难免会血脉喷张、心潮澎湃。
总之先顺其自然地说些什么才是。
“呃，我说啊，你平时用这些柜子么？”
“嗯。我用。”
“租的是一学期还是临时的？”
“哦，我租了一整个学期。”
“是吗？贵不贵啊？”
“不贵吧，我不记得了。”
“哦，我没租全学期的，所以不知道。”
“嗯。”
不对不对，这么对话不就走进死胡同了么？话说怎么才能跟别人顺利交流来着的？原来社交技能荒废久了也会生疏的吗？
我忽然想起不知是谁说过的话：想要多跟别人说话，就得让别人多说话。
“诶，我挺好奇的，女生都会往自己的柜子里放什么东西啊？”
“书包、课本、换下来的衣服……什么的吧？”
卓静边开着眼前的柜子边说道。
“诶？就这样而已么？我还以为女生都会往里面放梳妆镜子和化妆品之类的吧？”
“我是没有啦……学校规定不让带的。”
“有吗？我印象里貌似没有人管这种事吧？”
“说的也是呢。”
她笑了笑，说：
“其实最近……我身边的朋友都开始带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到学校来了……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跟不上节奏了呢……高中什么的。”
虽然背对着我，卓静言语里夹带的落寞，我大概可以体会到一些。
我连忙附和道：“其实节奏什么的……跟得上跟不上都没关系的。”
“也是呢。”
她转过来，回眸的一笑令我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我慌忙把视线转移到锁上。
“那男生的柜子里又会放什么呢？”
“啊？你问我？我平时不是很经常用……都是手里抽屉里放不下了才会借柜子的。”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
“不过一般说来呢，男生柜子的构造都很简单的，书包衣服什么随手一扔就完事了。肯定没有女生的那么漂亮。”
我说着，打开了眼前的第一个柜子。
然后我又立马把柜子重重地摔了回去。
-
打开柜子的短短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恶臭就差点没把我熏死。我透，这是什么啊？那刺鼻的气味让我回想起自己在外面跑湿衣服后放在背包里忘记洗，然后一个月之后才发现的那一次。生活在这间柜子里，一定跟生活在二战时犹太人的‘洗澡房’里没什么差距。
“姜虢同学……没事吧？”
“我……我没事，你离这边远点就好了。”
毒气似乎还没有扩散到卓静的位置，否则我很难想象她还能好好说话。
干耗着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毅然决定捂好鼻子把柜门再次打开。
柜子里的确有几件皱巴巴的运动服，并且还有看上去像是腐烂了的午餐三明治，独自静悄悄地躲在柜子的后角。这两种气味混合之后，散发出致命的‘芬芳’。
我才不要用手去碰这些东西呢！学校的清洁工阿姨们，你们真是劳苦功高啊！路过一个帮帮我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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